風月待人無二數,人將風月分貧富,
一樣雲海星河是道法,百種赤目冷眼人間路;說離別,嘆因果,左不過書有書言,君有君悟……
十多年間,中文互聯網已然從廣場變成廢墟,關注的力量漸漸變弱,圍觀再也改變不了什麼……當所有公共領域被取消,有效的討論不復存在,不再有“作爲私人的個體來到一起,形成公衆”,剩下的卻是“作爲私人的個體更加遙遠地分開了彼此”。信息污染、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時至今日再也難以扭轉。面對那些可疑的消息,有些人會以求證的方式轉發:『求證』或『這是真的嗎?』這種方式看似中立,其實跟普通的轉發沒有太大區別,常常也是在幫助傳播不實之詞。而且,這種求證式轉發往往都有其傾向性,因爲他們幾乎不會求證轉發不利於他們的消息。
其實不相信什麼都很正常,再嚴謹的媒體都有出錯的時候,但更重要的是信什麼 —— 你從哪些渠道獲取信息?這些渠道可靠嗎?你如何判斷這些信息是真還是假?這些信息經過查證嗎?不過許多人都已經不再關心這些問題了,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兼聽則明,偏信則闇。”在面對很多話題或者焦點事件時,會產生許多的疑問與“不懂”,每一個“不懂”,都代表着一層理解上的斷裂,而斷裂的背後,則是交錯的社會現實和掩埋在輿論喧囂下的時代脈絡。作爲一位“騎牆者”,並非想要合理化任何一方的聲音,而是希望清楚看到長城內的景象、並時刻與廣闊的外部世界保持連結。也只有做一個“騎牆者”,才能追問、爬梳之前提到的那些“不懂”,並在斷裂中建立“懂”的可能性。如今我們或許身處另一場大潮的起點。在歷史面前,聲音和思想,與個體一樣脆弱而無助。但無論你我身在何處,都會渴求朋友、渴求思想、聲音,渴求和過往當下未來的時空發生關聯。這種連結是人的本能,讓人不活成一座幽暗的地堡,也令我們相信:無論時代多壞,人都有不可剝奪的尊嚴。
在今天,無論你身處何處,只要你滑開手機,就有各種聲音如洪水湧向你的身邊。獲取信息的過程變得如此容易,過多的聲音似已氾濫成災。一個重大事件發生,你從網絡上看到的,往往只是道聽途說、只鱗半爪的消息。一篇篇翻過, 你依然是一頭霧水,並不知情。你想說:拜託,我所需不多,只想看到一些真相、一些事實。有人說,這是一個“後真相”時代。是的,這是一個機器人開始寫稿的時代,這也是一個媒體人紛紛轉行的時代。壓力之下,那些正心誠意、願意爲你提供事實的寫作者越來越少。充斥你眼前的,有聲音的泡沫,卻沒有真相和事實。可是很多時候真相確實仍然存在着,只是被無數的娛樂資訊和商品廣告吞沒掉,不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些信息洪水中同時夾帶着大量聳動、不堪或低幼的內容。這些文字垃圾不引發思考,不促進批判理性,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注重於煽動情緒,宣泄情感,貼標籤,或是急於發表觀點,明確自己的站隊,包括對他人進行兩極化的道德審判。這種反智的措辭摒棄了問題可能帶有的多義性以及論證過程可能具有的複雜步驟,它將絕對的、暴力的簡化凌駕在批判理性之上。當某個場所名義上仍然面向公衆開放,可它作爲一個公共領域實質上已經關閉了。
時空此刻正在停滯,同時也正在加速。風暴與裂隙,暗影重重,撬動槓桿的原點四面八方;互聯網連結的情感與話語,失落在極化的世界中,失落在明目張膽的打壓中,失落在輿論機器的話語搶奪中,失落在人們對監控與黨國結合的疑慮中,失落在本地情感、共同體的生長,與對“他者”的對抗中;對抗不僅僅只針對權力,也蔓延到了人民與人民之間。
人們最終還是活在那些現實構建的後果之中,我們依然目睹着那些後果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宣傳怪話,虛幻的民族神話以及狂熱的政治臆想。世界正在下沉,數字極權鐵幕已經襲來,我們只是時代洪流裏的泥沙,絲毫無力挽回那麼多值得珍惜的人和事物。
Wit.iM 於 庚子年-壬午月 遭受 國家級全境域名服務器緩存污染 。海上看鯨豚,山頂看月亮;破碎當道的時代、扁平至上的時代、虛實不分的時代、不斷加速的年代裏,什麼都忘了是好還是不好?這個社會上有很多事物是需要被記住的,但由於主觀因素和環境影響,總有很多東西會被忘記。如果沒有那麼多的人不斷地去翻出來,去記錄、講述和表達,也許這些事就真的沒人記得住了。有時候人的希望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白雲蒼狗,#Xajh.ORG 藏在這個虛擬空間裏,偏安一隅的同時也想成爲人間觀察者。
熱鬧看畢,一鬨而散,這正是這個社會永遠的狀態,由於互聯網的普及這一現象愈演愈烈。而這其中辛酸苦衷恐怕只有經歷過網暴、曾被裹挾過意志的人才能體味。割裂的社會,根本不是提升新聞公信力,或者提供正確信息可以改善,我們是否能理解及接受別人跟我們不一樣,並且願意在立場不同時,仍有繼續交互的社交生活;放棄溝通及同溫層比較溫暖,是我周遭朋友對不同思考脈絡的人的多數應對,但這樣其實真的很傷,不只傷害信息環境,也在傷害政治環境……
秋風寶劍孤臣淚,我們都沒能趕上光緒出殯,卻在此時此刻見證神拳復興,十年浩劫中肆意流淌着的惡隨風起舞。#Xajh.ORG 作爲一種延續,緊挨着一把隨時燒上身的火,存在這個現實緊縮的網絡空間裏,先不談行動與否,就思想的自由而言,至少靈魂內在是可以藉由這樣的虛擬空間裏,透透氣喘喘息…… 時代什麼時候會變,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影響時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這個時代首先不要讓我變得更糟就好了。
傳說雅努斯誕生於世界開闢之初始,早於衆神。擁有兩張臉的他,一面看著不斷消逝的過去,一面望向即將降臨的未來。作爲過渡之神,雅努斯會在不同時代降臨,手裏握著一把通向未知的鑰匙。他站在世界的開端與終結之間,舊秩序與新氣象之間,毀壞與重生之間,他既是危機,也是轉機。而在這兩端之間,淨是混沌、不確定與未知。我們該有期望嗎?
幸運的是 Wit.iM 在倒下的前一刻親歷目睹了潘多拉魔盒被打開的瞬間……
那是方方寫下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的時日;那個坐在陽臺上敲鑼鳴病的人。那個深夜追着殯車淒厲地喊着“媽媽”的人。那個開着貨車在高速路上流離失所沒有歸處的人。那個坐着死去被家人抱住頭等待殯葬車的人。那個隔離在家中被餓死的人。那個懷有身孕花了 20 萬最終因無力承擔而被放棄治療的人。那個怕傳染給家人而給自己挖好墳偷偷上吊的人。那個無處就醫又怕傳染妻小從橋上一躍而下自我了斷的人。那個 90 歲高齡爲 60 多歲兒子排到一張床位而在醫院守了五天五夜的人。那個在求醫院床位的微博下評論:“我家人剛過世了,空出一個床位,希望能幫到你”的人。那個先是罵着求助者嚎喪影響心情隨後又只能以同樣方式呼救的人。那個爲求助而現學會用微博發了一句你好的人。那個被盤查時用圍巾捂住嘴,因買不到口罩而羞愧哭泣的人。那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家都死了只好孤身一人去民政局報到的人。那個把抵工錢的口罩全部捐出去的人。那個寫下“安心赴死”,“是時候奉獻出自己”的人。那個寫下“能、明白”並印上紅手印死了兩次的人…… 以及那些未被記錄,統計數據之外的 TA 們。TA 們是時代的一粒沙,卻又共同構成了中國新冠時期的無名者群像,向我們講述着真實的歷史,即便他們從不被宏大敘事所記錄。
很多年後,我們回望 2021 年,或許會發現那一年是一個奇怪的高點…… 那年三月,美國國務卿 Blinken 和國家安全事務助理 Sullivan 像小學生一樣聆聽了領導的教誨:你們沒有資格居高臨下的說話,中國人不吃這一套。這是全民信心的高光時刻。自媒體大 V 們向人民群衆普及和解析美國即將崩潰、歐洲陷入動亂以及大國正在崛起的真相。
中國房地產市場交易創了新高,各大城市的土地出讓收入也創造了歷史新高,各地政府財政寬裕、出手闊綽,在招商引資中競相比拼真金白銀的優惠政策。融創中國董事會主席孫宏斌還沒有流淚和到處借錢,馬雲在外灘的發言被重錘之後啞口無言,張朝陽開始講授深奧的物理。教培行業整頓,一千多萬人重新找工作,新東方轉行直播帶貨。那一年,中國 GDP 相當於美國的 76%,中國電影票房達到了 473 億,是北美票房的兩倍。華爲彷彿戰場叢林的孤膽英雄,周小平等大 V 們信誓旦旦:圍堵只會加速國產芯片的趕超。2021 年也是中國過去的時間裏人口增長的最後一年,這一年出生的嬰兒數量是過去的時光裏最後一次超過一千萬。
那情形就像我們在初中作文裏用得爛俗的詞句: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歲月鬥轉,平行時空下的動態清零彷彿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盛世之下的 2021 年,有許多人和事消失了,許多人在炸號前並沒有機會先行告別,還有更多消失的賬號我們無從記錄。我們見證了很多文章和媒體的消失,以及簡中賽博墳場裏的一地雞毛。那一年明明是在掉頭下沉的前夜,但所有人都充滿了盲目的樂觀。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們或許都再也無法回到那一次的高點,人們再也無法獲得那樣的樂觀。
2022 年的我們,有着怎樣的集體記憶?“要說那個話嘛”,“肩頸疼痛怎麼辦?”,“不聽勸阻,惡意返鄉,先隔離後拘留”,“不可能讓我走的……這個世界不要俺了”,“被關在家裏兩月不能出去,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謝謝,我們是最後一代”,“這個世界只有一種病,它叫不自由和窮,我們現在全佔了”…… 這些在荒謬年代中的史詩級對話,變成了我們記憶中的笑話嗎?不會的,即使沒人去記錄,歷史也會記住這些因爲受夠了夜晚就變成火炬,TA 們舉起了真正的自己的人們。但很可惜的是我們偏偏生活在一個塵土飛揚的年代,我們總以爲歷史是走兩步、退一步,最終仍是向前的,而今天,卻也可能是退兩步、進一步,最終仍是後撤的。
……
最後,我們失去了新聞,失去了調查記者,失去了部分真相,失去了部分真實的世界,也沒什麼感觸。在今天的生活裏它們並不重要。你說奶頭樂也好,娛樂至死也好,麻痹也好,怯懦也好,甚至你說養豬場也好,重要的是我們感覺很安全、舒適,避免了挑戰。 所以你並沒有真的損失什麼。你只能損失掉你珍視的事物,只能損失掉你曾竭力捍衛的事物,你不可能損失掉你配不上的事物。
……
愛情和政治,是關於你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奇怪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或許與你有關,或許與我有關,或許與每個人都有關。
發佈留言